《妙言趣语》：非“妙”也无“趣”
 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陈淑梅

   2019年春节联欢晚会上有一个由岳云鹏、孙越表演的相声节目叫《妙言趣语》。其中主要的内容是对对子，也就是对联。从他们对的对联来看，错误百出，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。对于一个语言工作者、一位诗词楹联爱好者来说，实难苟同。为了维护中国文化传统的严肃性，又为了尽一个教育者的义务和责任。特发此文，以正视听。
   首先，这个相声节目初衷是好的。习总书记说“优秀传统文化可以说是中华民族永远不能离别的精神家园。”中华传统文化，博大精深，源远流长。楹联文化是传统文化之精华，理当发扬光大。节目的主题是让人们多读书，传承中华民族的楹联文化。这个初衷是值得肯定的。但是在表演的过程中出现知识错误，这就不应该。因为中央电视台的电视节目是官方呈现平台，影响深远，而春节联欢晚会节目的重要性和特殊性更是不言而喻。
  《妙言趣语》是以传统相声段子“对春联”为蓝本。既然要讲对联，就要按对联的规则要求来演绎，否则就是瞎扯。下面结合相声《妙言趣语》中的实例，讲讲对联应掌握的五点基本常识：
   第一，平仄相对，和谐一致。即每联出句和对句相对位置的平仄相反，特别注意的是，上下联尾字(联脚)平仄应相反，上联为仄，下联为平。联内词组末字应平仄相反。对联有不同的字数，每种不同的字数的平仄都是有规则的。例如：一言句：上联仄；下联平。二言句：上联：仄仄；下联：平平； 三言句：上联：平平仄或平仄仄，下联：仄仄平或仄平平。四言句：上联：平平仄仄，下联：仄仄平平。五言句：上联：仄仄平平仄或平平平仄仄；下联：平平仄仄平或仄仄仄平平。六言句：上联：仄仄平平仄仄；下联：平平仄仄平平。七言句：上联：平平仄仄平平仄或仄仄平平平仄仄；下联：仄仄平平仄仄平或平平仄仄仄平平。八言以上的平仄视节奏而定。《妙言趣语》相声节目中的“上”与“ 下”，“忐”与“忑”，“好”与“歹”，“事”与“炮”都是仄声，不能相对。同时，相声中多次提到明末清初李渔的《笠翁对韵》中“天对地，雨对风。大陆对长空。山花对海树，赤日对苍穹。雷隐隐，雾蒙蒙。日下对天中。”岳云鹏将其平仄三次念为“平仄平仄平平仄；仄平仄平仄仄平”，观众也跟着念了三遍。这个平仄显然是不对的。《笠翁对韵》中不是这种平仄格式，且对联中更没有这种平仄格式。“天增岁月人增寿”原本是正确的，因“寿”字仄声，改成“天增岁月人精神”，“神”字是平声，下联“一年更比一年沉”的“沉”字也是平声，这就大错特错了。上面说过，七言的对联平仄规则是：上联“平平仄仄平平仄或仄仄平平平仄仄”；下联：“仄仄平平仄仄平或平平仄仄仄平平。”
   第二，字句相等，内容相关。对于单句联，或三言，或五言，或七言，字数必须相等。《妙言趣语》中上联是“江河湖海汹涌澎湃”是八个字，而下联先是说了八个字：“洗澡没法涂沐浴液”，进而又说了十六个字：“法海洗澡没法涂沐浴液流泪洋洋洒洒”。还如，上联“重中之重，自作主张”八个字，下联是“妈妈眉毛麻木莫名迷茫蒙面买面膜”十五个字，甚至有“叔叔三十三，婶婶四十四，叔叔婶婶三生三世，生生世世，琐琐碎碎”二十六个字，虽然声母、偏旁与上联都是一样的，但前提是讲“对春联”的，按对联的规则，是完全不能对的。
    内容相关是上下联之间内容应当相关，如果内容不相关就叫“无情对”。如《妙言趣语》中“上天言好事”与“下地醋歹炮”虽然字数相等，不仅对仗不工，而且上下联内容风马牛不相及。还有“江河湖海汹涌澎湃”与“洗澡没法涂沐浴液”、“重中之重，自作主张”与“妈妈眉毛麻木莫名迷茫蒙面买面膜”内容也是风马牛不相及，完全不能相对。
   第三，词性对品，义类相近。所谓词性对品。就是要求在上下联中处于相同位置的词，要求词性相同是不对的，这是对联“对仗艺术”的精髓所在。即名词对名词，形容词对形容词，动词对动词，数量词对数量词等等。例如《妙言趣语》的“天增岁月人精神” 下联“一年更比一年沉” 中“天增”是主谓结构，“一年”是数量词，“岁月”是名词，“更比”动词结构，“人精神”是主谓结构，“一年沉”是动词结构且不能独立成句。完全不能相对。
  第四，避忌使用重字，对联有一个规则，即在一副对联的上下联中，同一个字（词）运用两次或两次以上者，比如：“春江花开月明夜；冬雪盖地夜如晨。”这里面“夜”字出现了两次，即为重字，不规则。对联还有一个规则。即上联没有叠字，下联不能有叠字。例如《妙言趣语》中上联“江河湖海”是四个名词的并列形式，不是叠字形式，而下联“花花草草”除平仄不对之外，是两个名词的重叠形式，不能相对。“叽叽喳喳”“唠唠叨叨”都是动词的叠字形式，更不能相对。
  第五，结构相称，节奏合拍。结构对应是从语法结构角度讲，就是句型要一致。即主谓结构对主谓结构，偏正结构对偏正结构，并列结构对并列结构。  楹联在语法结构对称的同时，小的词组也要做到句法一致。即主语对主语，谓语对谓语。联句结构之优劣，决定对联的成败，所以，完整地组织联句，使对联富有艺术感染力。也是写对联的难点所在。例如《妙言趣语》中上联“重中之重”表示“重要的中更为重要的”的意思，是偏正结构，而下联的“吞吞吐吐”、“隐隐约约”是两个并列动词的叠字形式，“密密麻麻”、＂古古怪怪”是两个并列形容词的叠字形式。不能相对。又如“重中之重，自作主张”是两句话：前一句是个偏正结构，后一句是主谓宾结构，且前后两句中没有关联。下联的“妈妈眉毛麻木莫名迷茫蒙面买面膜”，是个主谓宾结构。上联有两个结构，下联只有一个结构，节奏不一致，完全不能相对。至于“13800000831”对“黄山落叶松叶落山黄”更是胡扯了。
  春节联欢晚会出现这样的节目，给人们两个启示：首先，作为相声演员，不仅仅是为了搞笑，语言上要规范，还要有文化元素和知识含量。让“妙言趣语”既“妙”，也“趣”。其次，作为春节联欢晚会的导演，在挑选和审查节目时，也要讲究艺术性和知识性，不然就谬种流传，误人子弟！初学写对联的人千万不要被此相声的笑话误导了！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 
作者简介：陈淑梅，女，文学博士，黄冈师范学院二级教授、硕士生导师。武汉大学、华中师范大学兼职硕士生导师，享受省政府津贴专家，黄冈师范学院首届教学名师。语言学家、中国语言学会会员，全国汉语方言学会会员，全国语文现代化学会理事，湖北省大学语文研究会副会长。黄冈市诗词学会、东坡赤壁诗社顾问。《国际联合报》社副总编、签约朗诵家，《国际联合报》社、中国诗词网签约诗人。发表学术论文100多篇，出版学术专著5部，业余创作诗词400多首，创作对联300多副。诗词多次获全国诗词文学艺术大赛高级别奖项。